在奧黛麗看來,「世界」先生目前的狀態還談不上精神方面有疾病,還不會導致失控,只是因人生目標和存在意義出現破滅,產生了一定的心理障礙,只要能疏導好,幫他建立起中短期的目標,一步步找到人生的意義,那問題就會逐漸解決。
充斥安寧黑暗的沉默中,奧黛麗聽見牆壁另外一邊的格爾曼·斯帕羅低沉回答道:
「沒有。」
果然沒有……奧黛麗並不意外,順勢問道:
「那他有去尋找家人的遺言嗎?有尋找他們的墳墓嗎?有嘗試弄清楚沉睡的原因嗎?」
牆壁的背後,靈體彷彿消失了幾秒,沒有任何動靜發出,過了好一陣,那嘶啞的嗓音才緩慢說道:
「沒有,暫時沒有。」
暫時沒有……也就是說將來會有咯?奧黛麗心裡一下輕快,因為她能明顯地感覺到「世界」格爾曼·斯帕羅的情緒狀態不再那麼低沉灰暗,似乎對什麼事情都缺乏興趣,他已經有了一定的動力,產生了少許的迫切,只是還顯得比較迷茫。
抓住機會,奧黛麗又用了一次「安撫」,這次的效果比之前好了許多,至少她認為「世界」先生藉此脫離了不斷下沉的抑鬱深淵,回歸了正常人低落時的狀態。
接下來,奧黛麗沒去探討怎麼尋找痕迹怎麼調查原因,因為這很可能帶來抵觸,她狀似自然地在黑暗的懺悔室里點了點頭道:
「嗯,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,還有許多問題需要彌補!也許還有機會見到同血脈者呢?也許他的家人並未因老邁逝去,基於某些原因活到了現在呢?人生之所以有意義,就是因為有無限的可能。
「在尋找的過程中,同樣不能忽略周圍的風景,人生不是只有一條大道,還有許許多多的支路和小巷,如果只存在前者,那該是多麼的單調,要懂得去接觸,去見識,去發現……」
努力回憶著各種書籍上適合話語的奧黛麗忽然想到一件事情,嗓音輕柔了幾分道:
「還有,不要戴上那厚厚的面具。」
比較輕薄和透明的那種倒是沒有關係,因為人和人的交往中,沒有誰是完全不戴面具的,沒有誰喜歡將自身較為私密較為不好的地方直接展現出來,這既是對自我的保護,也是對他人的尊重……等「世界」先生有了一定的朋友,人生自然就重構了新的意義……奧黛麗於心裡又默默補了幾句,但最終沒有說出口,因為她認為這太過直白,說不定反倒產生不好的效果。
不出她意料,格爾曼·斯帕羅又沉默了下去,依舊比較迷茫。
過了幾秒,不再那麼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:
「感謝你的開解和治療。」
「不,這都源於你內心的力量。」奧黛麗認真回應道。
她於最後又用了一次「安撫」,確保「世界」先生的精神狀態接近正常,不出現反覆。
她隨即聽見格爾曼·斯帕羅道:
「今天就到這裡結束,可以嗎?」
奧黛麗又調整了下語氣,輕快回答道:
「當然可以,這並不是什麼嚴重的問題,下周你什麼時候空閑,再做次複診。
「還有,如果可以,調配一些藥劑來穩定精神狀態,連續服用七天,材料是洋甘菊粉末10克,迷迭香粉末5克,香蜂草萃取液10毫升……這段時間,不要降低甜食的攝入,適當放鬆下自己……」
黑暗寧靜的懺悔室內,她以手撐牆,緩慢站了起來。
這時,格爾曼·斯帕羅的聲音穿透牆壁道:
「診金是什麼?」
奧黛麗單手扶牆,微偏腦袋想了想道:
「等我拿到了『觀眾』途徑序列5的魔葯配方再說吧,到時候可能得拜託你幫我搜集材料。
「如果,心理煉金會連材料都一併提供,唔……」
她嘴角一點點勾起道:
「你從南大陸回貝克蘭德的時候,記得給我帶份當地的特產禮物。」
超豪華八人抬輕薄型出行專用棺材?牆壁另外一邊的克萊恩莫名有了吐槽的衝動,接著順牆壁站起,將「正義」小姐送回了現實世界。
揮手讓懺悔室消失後,他回到青銅長桌最上首,坐到了屬於「愚者」的那個位置。
他前方的桌面上,右邊是「黑皇帝」、「暴君」和「紅祭司」三張褻瀆之牌,左側放著倫納德·米切爾剛通過信使小姐蕾妮特·緹尼科爾送回來的「蠕動的飢餓」。
「又欠了信使小姐1萬金幣……」克萊恩收回目光,抬起右手揉了揉額角。
為阻止因斯·贊格威爾通過靈界逃遁,他在策劃這次謀殺前,有與蕾妮特·緹尼科爾溝通,讓她負責驅逐復活廣場周圍區域的靈界生物,代價依舊是1萬枚金幣。
唯一讓他出乎意料的是,「0-08」比預想的更加恐怖,在因斯·贊格威爾遭受「神之詛咒」,本身又被天使之王亞當消耗的情況下,第一次嘗試還是「引」來了足以闖過蕾妮特·緹尼科爾封鎖的未知生物,如果沒有戴莉·西蒙妮強行通靈,訂立契約,因斯·贊格威爾很可能就那樣逃掉。
當然,背負「神之詛咒」的情況下,因斯·贊格威爾即使逃跑成功,後續大概率也還會遭遇別的厄難,比如,被那未知的生物丟到更加危險的地方,或直接施加侵害,但那就不在克萊恩的掌控之中了。
想起又背負了1萬金幣的債務,克萊恩一陣頭疼,可精神狀態卻好轉了不少。
——沿光之階梯登臨灰雲之上,看見那扇「光門」,看見那些「蠶繭」之後,他的精神受到了洪水破堤般的衝擊,只覺所有的期待都慘遭粉碎,原本成熟的世界觀、人生觀和價值觀隨之崩塌,整個人變得渾渾噩噩,宛如一具活屍。
幸運的是,他還有求生的本能,及時向私人心理醫生,「正義」小姐奧黛麗請求了治療。
呼……克萊恩吐了口氣,強迫自己將思緒轉回了那些「蠶繭」上,而他看到那樣一幅畫面時,直覺反應是:
某個極高層次的存在,或者某樣封印物,在同一時間,藉助不同的方式,從地球上抓來了一大批人,這裡面,有使用轉運儀式的,有購買了奇異銀牌的,有手機中了古怪病毒的……
然後,這些穿越者的魂體被封於「蠶繭」內,懸掛於「光門」上,等待著一定的契機出現,被送入現實世界。
根據克萊恩的觀察,那「光門」目前是沒有智慧的,純憑本能運行,也就是說,只要條件滿足,它就會催化一個「蠶繭」,將裡面的魂體送至特定目標的體內。
從目前來看,克萊恩猜測需要滿足的條件大概有兩個:
首先,前面沒有別的穿越者,或者那位穿越者已被判定為失敗或死亡;其次,某件事物、某樣物品或某個儀式的「呼喚」,就像克萊恩·莫雷蒂按照安提哥努斯家族筆記做的那個黑占卜一樣。
「至於還有沒有其他,就不得而知了,除非找到羅塞爾大帝日記里相應的內容……結合各方面情況來看,我現在的推測應該是非常接近真實的,這樣一來,就能很好地解釋,為什麼我和大帝在地球處於同一時代,相差不會超過一年,穿越過來卻隔了兩百年出頭……因為,我們同一時間穿越,只是在不同年代被『投放』!在進入現實世界之前,我和大帝都已沉睡了不知多少年……隔壁鋪的兄弟?」克萊恩後靠住椅背,目光略有閃爍後重歸幽沉。
這是他依據「光門」狀態、自身情況、大帝日記做出的粗略判斷。
當然,這不表示沒有別的可能,只是目前來說,克萊恩找不到其他依據支撐,比如一個「蠶繭」也許表示穿越者一條命,但這和克萊恩自身恢復越來越艱難矛盾,和他靈體未曾發生改變矛盾。
而如果他的推測與真實相差不大,就意味著他離開地球,穿越過來,至少已經兩百年,甚至幾千年,哪怕找到了通往地球的道路和辦法,也回不到心裡那個家了。
比起空間的距離,時間的阻隔更加讓人絕望。
這就是導致克萊恩精神狀態一下崩潰的原因,「回家」是他一直以來的終極目標。
「『正義』小姐說得對,現在還有許多問題去解決,去探索……那道『光門』懸掛那麼多穿越者的意義是什麼?有什麼目的?當初又是誰布置了一切,拉了這麼多人過來?現在又去了哪裡?福生玄黃天尊?」克萊恩努力讓自己投入到思考狀態中,以重新找到未來的目標。
可惜,他目前只能接近那「光門」,無法觸碰,無法掌握,甚至無法看清,暫時沒有能力做什麼研究,難以獲得最直接的信息。
「考慮從現實世界尋找線索……還有,既然到了序列4,可以登上那片灰雲,看見那道『光門』,那到了序列2,又一次出現質變,是不是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控『光門』,弄清楚原因了?
「呵呵,被七光,女神,還有阿羅德斯的態度感染,我之前都差點以為我真是灰霧的主人,真是什麼靈界之上的偉大主宰,現在看來,我只是隨機被挑中被投放的『實驗品』,一旦失敗,將會有下一個穿越者出現……」克萊恩無聲自語,手指輕敲起青銅長桌邊緣。
他好奇的另一個點是:
三個破碎的「蠶繭」,一個代表自己,一個代表大帝,還有一個代表著誰。